&esp;&esp;“闭嘴！！”
&esp;&esp;世界好像突然变成了灰黑色。
&esp;&esp;连窗外的蝉鸣都渺远到不甚清晰。
&esp;&esp;谢姝妤两手抱着脑袋，战战地弓着身子，感受衣服被扒掉后传来的凉意、梁一乔压在她身上的沉重身躯，以及肩头痛彻心扉的啃咬感。
&esp;&esp;她绝望地哽咽着，开始反思自己今天都做错了什么，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对待，她不知道梁一乔在对她做什么，但是她好害怕，也好疼。
&esp;&esp;有没有人来救救她。
&esp;&esp;在梁一乔将手伸向她的内裤时，谢姝妤终于忍不住了，恐惧而又撕心裂肺地哭叫起来：“啊啊啊！！救命！！妈妈——哥哥——救救我——！”
&esp;&esp;砰！
&esp;&esp;“滚开！！”
&esp;&esp;房间门被猛得踹开，破裂的耳膜传入谢翎之暴怒的吼声，下一秒梁一乔的重量霍然从她身上消失。
&esp;&esp;谢姝妤睁着眼睛，不敢相信地呆愣两秒，捂着失去知觉的左脸从床上爬起来。左眼还没法视物，蒙着泪雾的右眼只模糊瞧见谢翎之在跟梁一乔拼了命地厮打，缠斗间椅子轰然倒地，书桌上的课本也掉得到处都是。
&esp;&esp;——谢翎之是有妈妈家钥匙的，谢姝妤知道，但她没想到哥哥会这么及时地赶到，救了她。
&esp;&esp;谢姝妤眼眶一热，一瞬间哭得更凶。
&esp;&esp;她没有跑，她不会丢下谢翎之跑的，而且在她眼里哥哥无所不能，她相信谢翎之一定能把梁一乔赶跑。
&esp;&esp;然而现实却狠狠给她上了一课。
&esp;&esp;尽管谢翎之打小就开始学搏击和散打，但毕竟才十二岁，变声期都没到，身体根本没长开，跟叁十多岁各个方面都发育成熟的梁一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。梁一乔最初因为有人闯入而慌张失措了一阵，短暂落了下风，随后发现冲进来的不过是个毛头小子，顿时又恶从胆边生，几下将谢翎之反制住，拳脚生风地往他身上招呼。
&esp;&esp;谢翎之额头嘴角都流出了血丝，眸光却更加猩红狠戾，他瞥一眼床上伤痕累累、衣不蔽体的谢姝妤，伸手紧紧揪住梁一乔的衣服，咬着溢血的牙根奋力反抗，“你敢欺负我妹妹……我杀了你……”
&esp;&esp;梁一乔被这小崽子的眼神震得肝胆颤了颤，随即怒火冲天地挥起拳头，砸在谢翎之脸上，“杀了我？臭小子毛都没长齐，还挺会说大话！”
&esp;&esp;谢姝妤本来在床上瑟瑟发抖着不知该怎么办，眼见谢翎之被打得流了血，心里一多半的惧怕立时变为恼怒。她视线在地上迅速搜罗一圈，冲下床拿起一把裁纸剪刀，对准梁一乔的肩膀便扎了下去，“去死吧你！不许打我哥！”
&esp;&esp;——她清楚其实对准脖颈会更有用些，但她没胆子，不敢杀人。
&esp;&esp;“操！”梁一乔骂了句脏，一刹那的疼痛让他失去了理智，他反手抓住谢姝妤的手腕把她晃倒在地，夺过剪刀，一下扎进她裸露的大腿根。
&esp;&esp;谢姝妤凄厉地尖叫出声，同一时间谢翎之抓到掉到地上的台灯，猛然朝梁一乔脑袋砸去！
&esp;&esp;咚！
&esp;&esp;一声闷响，梁一乔捂着头缓缓跌倒下去，满脸痛苦地嘶气呻吟。
&esp;&esp;谢翎之抓着台灯又给他补了几下子，直到台灯断成两截、梁一乔也没了动静，他才喘着粗气停下来，转头查看谢姝妤的情况。
&esp;&esp;谢姝妤惨白着脸躺倒在地上，腿根伤处汩汩流血，皮肤都泛着冷。
&esp;&esp;她身下那大滩刺目的血迹令谢翎之心头猝然一跳，谢翎之使劲晃她两下，颤着嗓子让她尽量保持清醒，“姝妤……姝妤你别闭眼……坚持一下，哥哥现在就带你去医院……”他捡起地上那件短袖，呲啦几下撕成数段，抖着手把谢姝妤流血的腿根绑起来，又从衣柜里扒出一件大衣，把她赤裸的身体裹住，抱着她就往外跑。
&esp;&esp;顾岚租的这间房子在五楼，平时不算多高的高度在此时却仿佛漫长得没有尽头，谢翎之抱着谢姝妤一层层往下跑，受伤的身体几次平衡不稳，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。
&esp;&esp;就在他跑到二楼，楼道口的光芒近在眼前时，头顶却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追赶而来的脚步声。
&esp;&esp;——他怎么醒得这么快！
&esp;&esp;谢翎之心下一凛，当即便要加快步伐，然而下一刻就被人自背后踹倒，从楼梯上滚了下去，后背砰的撞到墙壁上，疼得他眼前一阵发黑。
&esp;&esp;谢姝妤也摔在他身边，大衣滑落，露出她雪白却遍体鳞伤的胴体，她却连拉上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&esp;&esp;梁一乔气喘吁吁地走下楼梯，头发散乱，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狰狞如恶鬼，他一手抓着谢姝妤一条胳膊，一手揪着谢翎之的后领，拖着两人返回楼上，“妈的……两个小犊子……还跑？往哪跑？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们两个不可……”
&esp;&esp;事情闹到这种地步，梁一乔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，但他明白，他绝对不能放这两个小崽子走，要是让他们跑出去，他保准得蹲局子。
&esp;&esp;总而言之，先把他们带回去，后续怎么办再……
&esp;&esp;谢翎之伸出爪子，噗呲刺进梁一乔的手臂，五指一收便是五道深可见骨的伤痕，血液迸射四溅。
&esp;&esp;“啊啊！！”梁一乔惨叫一声，陡地松了手，谢翎之趁势又抓住他的小腿，往下一剌，刮掉他整条小腿将近一半的皮肉。
&esp;&esp;梁一乔目眦欲裂地跌在楼梯上，反身一脚将谢翎之踹下去，离他远远的，谢翎之却又立刻爬了上来，想把谢姝妤从他手里救出来。
&esp;&esp;梁一乔满脸是汗地粗喘几口气，眼珠一转，拎起谢姝妤一把甩向谢翎之，“你想要这小贱人是吧？行，拿走吧！”
&esp;&esp;半昏迷状态的谢姝妤撞在谢翎之身上，再次跟他一道滚下楼梯。
&esp;&esp;骨头快摔散架的疼痛令谢姝妤恢复了些许清醒，她努力仰起头，看向谢翎之的方向，发现他倒在地上，正被梁一乔以要命的力道拳打脚踢着，每次试图起来都会被摁着脑袋压下去。
&esp;&esp;谢姝妤无声地流着泪，从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无望，她甚至觉得她和谢翎之可能今天就要死在这了。
&esp;&esp;她动了动手指，发觉自己还有点力气，于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爬向离她最近的一扇防盗门，握拳拼命地敲，“救命……有人吗……求求你……救救我们……”
&esp;&esp;后来，谢姝妤回想起这段经历，恍然觉悟她不过是在白费力气——就他们闹出来的动静，如果那层楼里有人，也愿意帮他们，那早就出来了，哪用得着她去敲门。
&esp;&esp;她也经常想，如果她当时喊的不是“救命”，而是“着火了”，会不会就有人冲出来，打断那场暴行？
&esp;&esp;——可惜生活没有如果，就如人无法踏入同一条河流。
&esp;&esp;谢姝妤没能喊上几声，便被梁一乔揪着头发从防盗门前拖走，甩在楼梯上，然后又是一耳光抽了下来。
&esp;&esp;谢姝妤歪倒在布满灰尘的楼梯上，皙白肌肤刻出道道灰印，刚恢复几分清明的左眼登时又肿胀得睁不开，左耳也嗡的一声，半分声音都听不见。
&esp;&esp;梁一乔这时候大抵已经没了泄欲的劲头，只想用她泄愤，于是殴打仿如雨点般重重落了下来，谢姝妤抱着头，蜷缩起身体，抽噎嘶喊都细微得听不清。
&esp;&esp;一具暖热的身体忽而覆了上来，两扇羽翅护在她身侧，替她挡住梁一乔的攻击。
&esp;&esp;“&esp;……哦？原来是鸟啊。”梁一乔喘着气停下动作，“难怪爪子那么利呢。”他抓住谢翎之一只翅膀，想把他拽下去，可谢翎之死死抱着谢姝妤不肯松手。
&esp;&esp;梁一乔啧了声，把那只翅膀拉直对着肱骨一脚踩下去！
&esp;&esp;“松手！松手！”
&esp;&esp;咔嚓。
&esp;&esp;肱骨断裂的刹那，谢翎之脑子一空，瞬息的空白之后便是直冲颅顶的剧痛。
&esp;&esp;他几乎要疼疯了，却愣是咬着牙没叫，疼痛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，他翻身抓住梁一乔的手腕，奋力一拽，劈手一把抓瞎了他的左眼！
&esp;&esp;“啊啊啊——！！！”
&esp;&esp;梁一乔从楼梯上摔了下去，捂着血流不止的眼睛痛苦打滚，谢翎之趁机抱起谢姝妤，一瘸一拐走下楼梯，捞起大衣给她包好，再度跑下去。
&esp;&esp;跑出了楼道。
&esp;&esp;午后的天空阳光正盛，柏油路被烤得油亮，马路上没多少行人，大多都在家中或办公地点午休，迎面走来寥寥几个路人，见了他们的情状，纷纷往两侧避开。
&esp;&esp;谢翎之拖着残断的翅膀，抱着谢姝妤一步不停地往前跑，即使全身的骨头都在抗议般喊着疼都不曾放慢半点，好似脚步放缓一秒，都会被死神的镰刀追上，把他和姝妤的生命一同收割走。
&esp;&esp;谢姝妤气息微弱地蜷在他怀里，太阳光线刺得她左眼热痛，她颤手遮住左脸，发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到了她手背上。
&esp;&esp;她抬睫，轻弱地说：“哥哥……你在流血……”
&esp;&esp;谢翎之呼了两口气，才提起力气，笑着回应她：“没事，小伤……一会就好了。”
&esp;&esp;谢姝妤分辨不出他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，但她现在愿意相信他。
&esp;&esp;她静了会，感知到谢翎之抱着她的手臂在微微发抖，而且一侧高，一侧低。
&esp;&esp;“哥哥，你胳膊受伤了吗？”
&esp;&esp;“胳膊？……有一点吧，不过问题也不大。”
&esp;&esp;谢翎之手臂受的伤确实不严重，只是翅膀肱骨连接着臂膀神经，断骨的痛也传递到了他手臂上。
&esp;&esp;他深深提气，竭力忽略那彻骨的痛楚，将谢姝妤往上掂了掂，让她平稳地靠在他怀里。
&esp;&esp;谢姝妤瞳孔发散，呆滞地望着他下颌轮廓，说：“哥哥，我刚才好害怕，我还以为我们今天要死了……”
&esp;&esp;“别瞎说，怎么会。”谢翎之抱紧她，嘴角提了提，扯出一个大大的、和平常一样散漫又不正经的笑，“有哥哥在呢，什么都不用怕。”
&esp;&esp;“……”谢姝妤怔怔片刻，鼻尖一酸，埋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，闷闷地哭了出来。
&esp;&esp;对。
&esp;&esp;有哥哥在，什么都不用怕。
&esp;&esp;失聪的左耳露在外面，隐约听到谢翎之忽然说了句什么，她没能听清内容，只感觉他们进了一个很凉快的地方，人声闹哄哄的，然后谢翎之终于停了下来，跪坐在了地上。
&esp;&esp;他们到警察局了。